墨鸦

明人不说暗话,我想搞莫扎特。

【柱斑】树王

一发完结。
大概设定有些奇怪?如果人物性格有什么崩坏的地方,欢迎大家指点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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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手家自古就有信奉树王的习俗。

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死对头宇智波家更是代代揪着这一点取笑他们,可千手们从来不把那些话当回事儿——咱老百姓自古以来就有图腾崇拜,信龙的信玄鸟的信狼的比比皆是,他们千手家崇尚一棵树怎么了,又不会掉几块肉。

被千手们奉为树王的,其实也就是村外不远处那颗老大的树。没人知道这棵树在这里存在了多久,据说是这一辈千手家主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还没出生的时候,这棵树已经迫不及待地在这里扎根了。

要说这棵树啊,倒还真有几分王的气质。野蛮生长,无拘无束,粗壮的树干崎岖不平,繁密的枝桠立志把整片天都给遮住。到了盛夏时节,站在远山头望过来,映入眼帘就是青青绿绿的一大片。

这年秋天,千手本家家主千手佛间的头生子出生,这可把老爷子给乐坏了。他给小家伙起名柱间,期望小伙子未来长成家里的顶梁柱,撑起整个千手。

孩子满月时,就该带去向树王祈福了。

千手佛间喜滋滋地涂上千手的家传祈福纹,抱着小孩带上两位长老出了门。半路上撞见宇智波家的家主宇智波田岛,照例少不了一顿唇枪舌战。

宇智波田岛的口才向来是略胜一筹的,不过这次佛间可占了绝对优势——自家宝贝儿子已经长得白白胖胖,对方家还不见动静呢。带着明晃晃赤裸裸的炫耀语气夸赞了自家宝贝大儿子一番,千手佛间满意地看着死对头面色扭曲地离开了。

至于宇智波田岛气急败坏地回到家,一遍又一遍抚摸着爱妻高高隆起的腹部,咬牙切齿地念叨着千手柱间的名字,要求自家还未出生的小宝贝好好争气,将来打败千手柱间,这些事都先暂且不提。

和死对头斗嘴成功后的千手佛间神清气爽地抱着大儿子走到树王那里,开始了千手家传统的祈福仪式,请求树王保佑自家儿子一生健康平安。

所以,咱们也不能全怪人家宇智波们嘴毒,着实是千手家的习俗太特异独行。您瞧瞧,这一人高马大的大老爷们儿,脸上涂着花花绿绿的油彩,抱着个大胖小子围着一棵树打转,嘴里还念念有词——这场景瞧着多喜感,得是嘞?

这小孩倒也乖巧,一路不哭不闹,睁着双大眼睛乌溜溜地转,咯咯笑着去抓老爹的手。佛间那叫一个喜啊,最后一句刚念完,那阵风像是早预谋好了一样,一片树叶懒懒散散飘下来,恰好落在小家伙的眉心。

千手佛间拾起那片树叶,仔细环顾四周。刚刚那阵风轻飘飘的,吹在脸上像在挠痒痒,只有这片不听话的叶子逃离了树王的指爪。这叶子说黄不黄,说绿不绿,亮晶晶的倒像块水晶。

“大吉啊,大吉!”同行的老头子翘着胡须,得意洋洋地说,“这是大吉的征兆!柱间这小子,以后是顺风顺水啊!”

“顺风顺水哪儿够啊,柱间少爷将来可是要光宗耀祖,让咱们以后都倍儿有面子!”两位长老你一言我一语,将千手佛间说得心花怒放。他将儿子带回家交给媳妇照看后,小心翼翼地捧着树王的馈赠,找到村口那位神叨叨的羽衣老头,郑重地给儿子定制了一枚护身符。

臭小子,你可要给咱们家争气啊,不能给宇智波那帮子家伙笑话了,知道吗?千手佛间点着小婴儿的鼻头。

小孩子还听不懂父亲的话,他只是咿咿呀呀地叫着,挥动着肉乎乎的小手,抓过父亲的手指啪嗒啪嗒地吮起来。

约莫一个月后,宇智波家的长子也出生了。

这可把宇智波田岛高兴坏了,他抱着儿子四处转悠,逢着邻里相亲就请他们到自家吃饭——不就一顿饭吗,他宇智波还怕请不起不成?

他给大儿子起名叫斑,并狠狠地为自己的文采得意了一把。瞧瞧隔壁千手那个大老粗,他都能猜到对方接下来如果还有儿子会起什么名儿了。

毕竟是本家的头生子,宇智波家对这小家伙可谓无微不至。一位牙齿都快掉光的老头子甚至特意请了村口那位神叨叨的羽衣老头,要给斑算上一卦。

这羽衣老头看到小孩就乐了,抚摸着长长的胡须笑得直不起腰。宇智波田岛看着着急,又不敢对老人家摆脸色。好容易等他笑够了,才恭恭敬敬上前问自家宝贝儿子的运势。

“这小子将来可不得了啊,不得了……”羽衣老头捋着自己白花花的胡子,却故意卖了个关子,不再往下说。

“先生仙风道骨,一定能看出更多东西吧。”都说羽衣老头脾气古怪,要是不把他哄得服服帖帖,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地走了,村里还找不出一个更灵的算命先生。

“这小子命里注定有个人,”羽衣老头又装模作样捋了好久的胡须,慢悠悠地开口,“只要找对那个人,并实现两人同心。他的未来那叫一个称心如意。”

“那……如果没有找对,或者没有同心呢?”该说不愧是宇智波,在对方说出一种可能性时,就已经联想到了其他所有的情况。

羽衣老头眯着眼摇了摇头,举起手指放在嘴边,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流露着神秘:“不可说,不可说……”语罢,羽衣老头双手背在身后,悠闲地离开了。

这话从此给宇智波田岛心里埋下了一块顾虑。可顾虑归顾虑,在遇上死对头时,他当然只会说自家宝贝儿子的好。回回说得千手佛间哑口无言,只好回家对着亲亲儿子诉苦,要求对方长大后一定打败宇智波斑那个臭小子。

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在正式见面的很多年前,就已熟知对方的名字了。

这时间啊,就跟水塘里的鱼似的。你瞅准了时机去抓,满心以为自己必定得手,它却刷地一下,从你手边溜走了。

千手家的长子不愧得到了树王的馈赠,这行事作风都跟树王一模一样——野蛮生长,无拘无束。每日忙完家中的活计,孩童充沛到过剩的精力全都用来玩。他自小惯于翻墙上树,下河摸鱼,腿脚伶俐得很,几乎所有的同龄小孩儿看到他都得恭恭敬敬叫声“老大”。

千手柱间的人格魅力就在于他从不摆架子,和同龄人们称兄道弟,玩儿得好不愉快。同时他又是个热心肠,这边铁匠铺子的大娘要打水,那头张屠户的媳妇儿要抓药,但凡他能帮上忙的,都会去搭把手。村里人都说千手家的孩子能干又懂事,谁能做他的媳妇儿那是一辈子的福气。

与千手柱间齐名的,便是宇智波家的长子斑。他不喜与顽童们为伍,再加上家里有弟弟自幼多病,需要他每日忙前忙后地照料。乡亲们提到他时,都知道他是个孝顺懂事的好孩子,待人处事彬彬有礼,但也只知道这点儿了。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

这天千手柱间端了碗辣子拌面,蹲在墙边吸溜吸溜地吃。太阳暖融融地晒着他,他的鼻尖冒出点细细密密的汗,也不知是热的还是辣的。

“柱间——还没好吗?你爸又叫我来催你了!”他的伙伴勾肩搭背地从街上走过,有人懒洋洋地抬手招呼他。

“等等——!告诉老爷子我马上就去!”柱间三口两口将碗里的面条扒光,嘶溜着被陈年辣椒子儿灼得通红的舌头,蹦跳着把碗放回自家餐桌,双脚往鞋里一塞就飞奔出了门。

每月固定日子祭拜树王,这也是千手家的习俗。

柱间作为本家家主的长子,按照惯例是要给他单独安排一天的。好不容易盼着这次,老爹说从此他就不陪同了,要他学会独立,自己去。

他的脖子上还挂着护身符,随着他奔跑的动作在胸前不止地晃荡,沙沙的声响仿佛是树王的召唤。

不过当他冲到那儿时,树王跟前已经站了一个小孩儿,看起来和他差不多大。对方似乎是个及其爱干净的人,一身衣服平平整整,连一丝褶皱都找不到。

千手柱间有些尴尬地看了看自己灰扑扑的外衣,局促不安地用袖子擦了擦鼻头,这才上前和人打招呼:“那个,你好……我叫千手柱间。你也是本村的吗?我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你就是千手柱间?”对方猛地回过头来,上下打量着千手柱间,柱间也得以仔细观察对方。

他生得真好看。千手柱间心不在焉地想着,对方脸庞白静,五官整齐,看着赏心悦目。他有些后悔,自己成天在村里跑来跑去,怎的就没认识眼前的人呢?

“你知道我的名字?”眼看着思绪的风筝都要飞到九霄云外去了,千手柱间连忙抓住一截儿线头,一点一点把它扯了回来,“可我以前没有见过你?”

“我也没见过你,”少年耸耸肩,“是我老爹经常提起你。”

“诶——?这么说来,我家老爷子也经常对我提到一个人,”千手柱间摸着下巴思索着,“好像叫什么……宇智波斑。你知道咱村里有这号人吗?”

“……”少年沉默着,没有立刻回答。等到千手柱间等不及了,又追问了好几遍,他这才捂着肚子,开怀地笑起来。

“哈,真没想到,天下有这么巧合的事。”等到少年笑够了,他终于想起给面前一头雾水的柱间介绍,“我就是宇智波斑。”

“就是你啊!”听到这个消息,千手柱间突然觉得欢喜极了。满胸腔的快乐,简直要溢出来。

“既然这么有缘,咱们不成为朋友岂不是要被树王嘲笑。”千手柱间对自己的交际能力可是相当自信。

可惜比起交朋友,宇智波斑看起来有更加感兴趣的事。

“你说树王?”他好奇地指了指身后那颗参天大树,“是说它吗?还有,之前就想问了,你们家人动不动就跑到这棵树跟前来,是想做什么?”

“糟了,祭拜!”似乎突然被棒槌狠狠砸了一脑袋,千手柱间惊叫起来,连忙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还好,还来得及。

认真起来的柱间,没有再理会宇智波斑的发问。而是虔诚地跪在树根前,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你……”算了。宇智波斑刚打算发问,却在看到对方的动作后住了口。

一阵风吹过,树叶飘飘扬扬落下来,洒在千手柱间的发间、身前、衣服上。可千手柱间依然虔诚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似乎也成了一棵树,汲取天地精华,目睹日月飞逝。阳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一抹温暖的光晕。宇智波斑有些看呆了。

可惜下一秒,对方就露着傻兮兮的笑容凑上前来了。

刚刚觉得他有那么几分帅气的我一定是脑子秀逗了。宇智波斑忍住扶额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后退几步,拉开自己与对方的距离。

“这就是你们千手代代相传的神秘的仪式?”斑仔细回想了一下刚刚的画面,再把柱间换成其他千手——噫,辣眼睛。

“只有这样,树王才会一直祝福我们啊。”千手柱间笑眯眯地说着,亲昵地抚摸着大树的树干。

“真没想到,你们家居然还信这些东西……”宇智波斑嘴角有些抽搐。打小老爹就告诉他,死对头千手家有一项神秘的仪式。今天亲眼见到,真的……让人终身难忘。

“相信有,就会有。”柱间神情严肃起来。他手掌紧紧地贴住树干,闭上眼似乎在感受什么。许久,他缓缓睁开眼,开口说:“树王说你很可爱,你该有一套自己的想法,别被被成年人左右。”

“拉倒吧,我还用不着你来教训,”宇智波斑撇了撇嘴,“瞧你这神叨叨的样子,村口羽衣老头儿一定很高兴收你为徒。”

“他要收我为徒,我还不想拜他为师呢,”千手柱间有些骄傲地挺了挺胸脯,“只有我能听到树王的声音,羽衣老头儿都没那本事。”

“只有你能听到?那就是无从考证了。”斑可擅长抓他话语里的漏洞了,“怕不是吹牛皮哟。”

“我说的都是真的!”被一遍一遍怀疑,千手柱间最终忍不住涨红了脸,就差指着天赌咒发誓,“我真的能听到树王的声音!”

过了好久都没听到宇智波斑的回应。千手柱间有些疑惑地走上前,却发现对方正在极力憋着笑。

“哈……好啦好啦,我相信你。”

斑还是第一个说出这句话的人。一股莫名而突然的兴奋和羞怯攥住了他的心。就像大冬天拧毛巾一样,哆嗦着手反复拧紧又放开,痒痒的。

男孩们的友谊总是建立得很快。就在两家老爷子明争暗斗时,小辈们早已发展出良好的革命友谊,时不时约着上树下河,玩得不亦乐乎。

“斑,你怎么了?”这天,柱间像往常一样如约走到树王跟前,却发现今天的小伙伴情绪很不对劲。

微风柔柔地刮过,沙沙的树叶声中夹杂着丝丝低语。

他很难过……他很悲伤……

“柱间?你来了。”宇智波斑抬起头,有些无精打采地对柱间打着招呼,“我很好,不用担心。”

继续瞎掰吧你,树王全都告诉我了!

这样的话,千手柱间自然是不会说出口。他有些担忧的握住宇智波斑的肩膀,却发现对方身躯有些微微颤抖。

“告诉我,斑。”他不由得收紧了手臂,“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方依然低着头,长长的刘海垂落下来,将眼眸完全遮住。过了好久,身前才传来宇智波斑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我弟弟死了。”

很难过,很悲伤。一股压抑的情感笼罩了千手柱间。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如何安慰对方,只能一遍又一遍,温柔地拍着斑的肩膀,似乎这么做就能将他的悲哀赶走似的。

“你很想让他回来吗?”他低声问着。

“也不是。”宇智波斑摇了摇头,“回来还是只能受病痛折磨……只是,我还没好好和他告别。我只是想再抱抱他,摸摸他的脸,最后正式地说一句再见……”他捂住眼睛,嗓音中带着一丝大哭过后的沙哑,“可我连这点权利都被剥夺了……”

“等等……”千手柱间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树王的低语,“或许我有个办法……”

“斑。”柱间扣住斑的肩膀,神情在一瞬间转得相当严肃,“今天是你弟弟走的第几天?

“第六天……怎么了?”宇智波斑有些疑惑地看着神情突然凝重起来的好友。

“树王告诉我说,我们还有机会见他最后一面。”忽视掉眼前宇智波斑惊愕的表情,千手柱间飞快地说着:“就在明天晚上,这是唯一的机会。你明晚能够溜出来吗?”

宇智波斑久久凝视着千手柱间,最后终于,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晚上,咱们还是在这里见。”

“柱间,我开始后悔跟你跑出来了。”宇智波斑的语气依旧平稳,只是声音里有一丝掩盖不住的颤抖。

“抱歉抱歉,没想到晚上会那么冷……要不我把外套给你穿?”千手柱间也冻得直打哆嗦。

“……”宇智波斑斜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瞧你这小样儿,别管我借外套就谢天谢地了。”

“嘘,小声一点!”

夜幕早已笼罩大地,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偶尔能听到不知名昆虫的鸣叫。两人蹑手蹑脚,悉悉簌簌,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边回到这边。

“这里是你弟弟吧?”他们最终停在一块崭新的石碑前。

“我记得是这里。”宇智波斑点点头,接着猝不及防给了千手柱间一胳膊肘,“说好的再见一面呢?我真是脑子秀逗了才会跟你一起跑过来。”

“耐心点啊,斑,”千手柱间温和地笑笑,“就快了。

眼见着那圆滚滚的月亮越升越高,莹白的光洒在石碑上。有什么东西渐渐凝聚而起,组成宇智波斑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哥哥……”洁白的少年环顾四周,接着露出一抹释然的微笑,“没想到还能见到你。”

宇智波斑手臂颤抖着,想去拥抱自己最疼爱的弟弟,可是手指径直穿透了那团银白。

冷。接触到月光的手指,仿佛被人扔进了冰窖,刺骨的寒意一点点蔓延开来,几乎让宇智波斑动弹不得。少年无奈地笑笑,喋喋不休地诉说起来。

“我只是回来看看,很快就要走了。哥,我不担心你……你要照顾好妈妈。记得要好好吃饭,我知道你喜欢吃甜食,但也不要吃多了……别老是一个人闷在家里,出去多交几个朋友吧。这位,”

千手柱间远远地站在一旁,将空间留给兄弟俩。突然被人叫到,他下意识走上前一步。

“你就是哥哥的朋友吧,”少年洁净的脸庞挂着最温暖的笑意,“你们一定要好好相处啊。”

“……泉奈,”一直沉默的宇智波斑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压抑的情感就要倾泻而出,“我们都会好好活下去的……我会照顾好爸爸和妈妈。你在那边也要好好的,大家都……

“斑!”千手柱间突然打断了宇智波斑的话,他紧紧握住对方的手,神色里尽数是严肃和急切,“我们必须离开了!现在!马上!”

“呀,我也该走了呢。”泉奈温柔地笑笑。他的身躯越发透明,散发出点点萤光,旋转着,升腾向上。

“大家都会好好的……”斑还在急切地说着什么,仿佛要将一生的叮嘱一股脑儿吐露出来。

“斑!我们必须走了!”千手柱间焦急地拽着对方的胳膊,可惜两人力气不相上下,他拼尽全力也只能缓慢拉动对方。宇智波斑眼底还映照着点点星光,不舍离去。

“走!”最后还是千手柱间力气更胜一筹。他拉过宇智波斑,两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最后一点光芒散去后,硕大空旷的墓地陡然变得阴森起来。冷风呼呼地刮过脸庞,不规则的块状阴影张大浓黑粘稠的嘴,似乎要将人引进深渊。

树王……千手柱间伸手握住胸前的护身符,请求您……保佑我们平安离开……

蟋蟀吵得不可开交,中间混合着不知什么鸟的叫声,和婴儿的哭泣倒有几分相似。宇智波斑不慎踩到一块小石头,身体重心倾斜,脚踝传来一阵剧痛,整个人失去了平衡。

“斑!”呼呼的风声中夹杂着千手柱间的惊叫。手腕被人使劲握住,宇智波斑只觉得天旋地转,摔在了一片柔软的枯草上。

忍着耳鸣,宇智波斑连忙爬起来去看千手柱间的情况。刚刚他用力使两人位置打了个颠倒,脸重重地磕在一块被放倒的墓碑上,摔得头晕眼花。

“我没事。”千手柱间忍痛擦擦嘴,吐出点什么东西,感到手心一阵黏糊,嘴里涌出浓重的铁锈味,唇边也传来阵阵剧痛。

他连忙捂住嘴,转过头拉住宇智波斑向村子跑去。

远远地,借着微弱的光线,他们看到村口路灯下伫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刚刚走进,一阵痛骂劈头盖脸地就来了:“臭小子,大半夜跑到哪儿野去了?!看我不揭了你的皮!等等,还有宇智波家的小子?!”

两个孩童一路冲过来,早已累得不行。好容易走到村口,积攒了一路的疲惫登时一股脑儿涌了出来,眼皮子剧烈地打着架,身体摇摇晃晃眼看就要倒下。

千手佛间一手接住一个,还是没忍住翻了个大白眼。

千手柱间醒来时,宇智波斑正坐在床头担忧地看着他,隐隐约约能听见隔壁屋里两家大人正在争吵。

“瞧瞧你儿子干的好事!你们家的人果然都不安好心!”

“怪我们咯?还不知道是谁家儿子先提出的去墓地呢!我儿子受到的惊吓怎么说?”

“男子汉吓一吓怎么了?我儿子门牙可给摔断了!要是以后毁容了讨不到老婆怎么办?”

“你就说笑吧你,谁不知道你们家和邻村漩涡家那点关系。漩涡家人也不少,还找不到个同龄的小姑娘?”

父辈们的吵架真是乏味无趣。宇智波斑溜出来端了一杯水,又很快进了房间。

“小心点喝,”他把水杯递给千手柱间,“看着别漏了。”

千手柱间接过水杯,却只是放在一边,睁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伙伴。宇智波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扭过头,哼了一声。

“斑啊,”千手柱间挤出一个苦恼的表情,可惜他现在缺了门牙,说话含糊不清,倒增添了几分喜感,“要是咱真毁容了,娶不到媳妇儿,那可怎么办?”

这父子俩倒是一个德性。宇智波斑忍住了一拳头往千手柱间脑门瓜子上招呼的冲动,粗声粗气地说:“怎么,你还想让我去帮你讨一个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千手柱间抱住身前的靠垫,用被挤变形的脸对着宇智波斑,眼睛眨巴眨巴,“要是等以后你都有老婆孩子了,我还一直是个丑兮兮的单身汉,那多丢脸。”

年纪轻轻就说这种话,有意思吗?宇智波斑只觉得自己今天火气特别大,眼前的千手柱间横看竖看都不顺眼,就想揍他一顿来个痛快。

“要是你讨不到老婆,我也不结婚了,成了吧?”

“斑?!”千手柱间声音里透着惊喜,“我很感动,但你没必要做到这种程度。”

“少自作多情,又不是为了你!”宇智波斑斜了千手柱间一眼,“老爹说他请过那个神叨叨的羽衣老头给我算命,我这辈子命里有个人。要是遇不上对的,还不如别结婚。”

“能和斑命中注定……那个人可真是幸运啊……”千手柱间一时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不过他很快抛下了心底那些不明不白的小情绪,笑嘻嘻地说:“那咱们说好了啊,要是我不娶媳妇,你也别结婚了。咱两个单身汉,每天悠闲自在,时不时喝蛊小酒,多滋润哪!”

“你确定你们家不会逼你结亲?行啊,只要你敢不娶妻,我就敢不结婚。”

漩涡家带着个小姑娘来投奔千手了!
漩涡家带着个和千手柱间同龄的小姑娘来投奔千手了!
漩涡家带着个和千手柱间同龄的小姑娘来主动请求结亲了!
等到消息传到宇智波斑那里,已经演变成了“漩涡家带着千手柱间的未婚妻来了”。

宇智波田岛听了这消息冷哼一声,神情似笑非笑:“佛间那老家伙,还好意思说儿子讨不到媳妇。这不,人家主动找上门来了。”

宇智波斑听到这消息时正坐在自家院子里吃糖葫芦。刚刚嚼碎糖衣,一口咬下个红彤彤的山楂,登时酸得他呲牙咧嘴,回味还有丝丝的苦。

“我也知道这要求很过分……可儿子媳妇儿都不在了,我一个老婆子实在是无能为力,请求你们可怜可怜这苦命的娃娃吧。”

漩涡家来的老太太躬着身子,把一个女娃牵到千手佛间面前。小姑娘刚换了新衣裳,一路跟着太太徒步走来,红扑扑的脸上一双杏眼晶亮。

“水户这娃娃打小就听话,家务活也是一把好手,可惜跟了我这苦命的老太婆哟,委屈了这么好的娃娃。老婆子快入土了,别的也不敢奢求,只有这孙女儿还放不下……”

“婆婆,别担心。”千手柱间看着那老人家就要作揖,连忙上前扶住她,“我们家可以收养她。对吧,老爹?”他把期待的目光投向父亲。

“那是,咱千手和漩涡什么关系啊,还用说谢吗?不过是多张嘴吃饭,咱千手家养得起!”

“唉哟,老婆子哪儿敢不道谢啊,你们就是咱的恩人啊!小少爷如此慈悲为怀,将来必成大器啊!”心里的大石头落地,漩涡老太太的神情终于舒坦起来,“水户,还不快道谢。”

“谢谢柱间哥。”小姑娘嗓音清脆悦耳,着实讨人喜欢。

“好,好,这孩子真是听话懂事,”千手佛间笑得眼睛都眯起,“让你柱间哥带你熟悉熟悉村子吧!”

宇智波斑找到千手柱间时,对方正领着个同龄小姑娘满村子游荡。柱间刚刚似乎说了句什么,逗得小姑娘眉开眼笑。

“斑,你来啦!”千手柱间大老远看见小伙伴就可劲儿地挥着手,“我买了糖炒瓜子,要一起吃吗?”

宇智波斑只是哼了一声,斜他一眼,没有任何回应,就这么转身跑了。柱间的手臂尴尬地停在半空中,最后只得作罢。

“柱间啊,你看到水户没?”吃完晚饭后,千手佛间不经意地问道。

“没,”千手柱间摸着脑袋想了想,“吃完饭她就不见人影了。”

“去找找她,”千手佛间简洁地下令,“这段时间村里不安全,小孩子晚上最好别出门

千手柱间应了一声,披上外套就准备出门,走到门口时他抬头望了望天空,就回屋拿了一件蓑衣,然后急急忙忙冲了出去。

他在村里急急地转了一圈,却始终没能找到人影,反而差点撞倒几个路过的小伙伴。不出半个时辰,村里的小孩都知道漩涡水户失踪了,柱间正在找人。

“街上看着她文文静静的,该不会跑到村外了吧。”一位小伙伴猜测到。

千手柱间眼睛一亮,连忙道了谢,急吼吼地向村外那片墓地跑去。来回打了几个转,终于在一块大石碑后面发现了小姑娘。

“柱间哥,你来了啊。”水户听到脚步声,没精打采地和柱间打了招呼,一头红发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天快黑了,外面很危险。来,赶紧回去吧。”小姑娘明显心情不好,千手柱间擦了擦鼻子,犹犹豫豫地伸出手。

“可我想和爹娘说说话,”这下糟糕,小女孩话刚说到一半,眼圈就红了,“爹娘没有埋在这里……可我想他们了。”

“……”

千手柱间沉默片刻,还是走到女孩身旁,陪她一起蹲下:“很难过吗?”

“没。”女孩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鼻音,“我就是有点想他们,有点想婆婆爷爷。”

“那你喜欢这个村子吗?”

女孩的眼睛似乎亮了一瞬。

“喜欢,大家都是很好的人,”说到这里,她突然沉默了下来。柱间耐心地等着,终于,水户轻声说道:“这里我一个人都不认识……有些害怕。”

“怕什么,以后我罩着你!”千手柱间拍拍胸脯,先放下了豪言壮语,“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尽管给我说!看我不打得那小混蛋满地找牙!”

小姑娘扑哧一声笑出来,眼角还挂着亮晶晶的水珠:“我看是柱间哥你自己想打架吧。”

“诶诶诶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水户?太伤我心了!”

“谢谢你们,”水户低低地说,“你们家的人真好。”

“那是,以后你不要见外,就把我们家当成你自己家就好!以后你就是我顶亲顶亲的妹妹,和扉间一样亲!以后有大哥在,什么都不用怕。”千手柱间一面说着,一面偷偷观察对方的表情。眼看着小姑娘眼底的笑意越来越浓,他伸出手:“回去吧?”

“走吧。”水户站起身,却感受到什么冰冰凉凉的物体滴在额头上。她抬头望了望天空,低声喃喃道:“下雨了?”

“糟了……”千手柱间一看天就知道大事不好,“我先带你到树王那儿去避雨,等雨小一点再回去吧。”

两人跌跌撞撞地跑起来。起初只落下寥寥几滴水珠,没过几步就成了倾盆大雨。土地被雨点击打得泥泞不堪,两人只得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地前行。

“你把这个披上。”千手柱间连忙解下背上的蓑衣,“别着凉了。”

“我穿上这个,那柱间哥你怎么办?淋成落汤鸡?”水户也不是那么好说服的,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这样吧,我背你,你把蓑衣披在背上,”最后还是千手柱间想了个主意,“这样两个人都不会淋雨了。”

他把女孩背在背上时,能感受到对方的颤抖。女孩使劲抱住他的肩,低低地叫了一声哥。他一直跑一直跑,他能听到树王低沉的呼唤。一声,又一声。

他们不知道的是,村里见两个孩子出去可久都不见人影,着急地快发了疯。一大批人被发动起来,四处寻找他们。

宇智波斑穿着雨衣一路跑到了树王那里,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扶着树干,大口喘着气,迷迷糊糊看到远处有人影朝这边走来。

他老远就看见一件大蓑衣,千万条雨丝细细密密地洒在上面,蓑衣的毛儿蓬起,又多又整齐,在雨丝中随来人的步伐轻轻抖动着。千手柱间背着漩涡水户,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面前。

看到千手柱间的那一瞬间,宇智波斑一股火气直往上涌,几乎要将理智给燃烧殆尽了。

“你知道我们有多担心吗——”他还未来得及破口大骂,就被千手柱间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嘘,小声点。水户睡着了。”

你倒是悠闲。

心底那团火愈烧愈旺,像冬日里端一盆滚烫的开水,就这么当头泼过来。宇智波斑握紧的拳止不住地颤抖着,他费力挣来千手柱间,把怀里抱着的东西往对方脸上一甩,头也不回地跑了。

千手柱间猝不及防被扔来的东西糊了一脸。等他手忙脚乱地把脸上的东西扒下来,宇智波斑早已不见人影了。他把手里的东西展开一看,是一件崭新的雨衣。

木叶村今年出了两个大学生!
村里人个个都乐开了花儿,好像大学生就出在自家一样。说来啊,千手家和宇智波家的孩子都是大家看着长大的,说是自家孩子也不过分。

街坊邻居家家户户都在谈论那两个小伙子的事,要自家宝贝把两家哥哥当作榜样。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成了村里的大红人,都到哪儿都有乡亲给送些诸如糖炒瓜子之类的零嘴,庆祝他们金榜题名。

更让村人津津乐道的是两家小伙子选的专业。千手家的孩子选了城市规划,宇智波家的则选了植物学。大家最初听到这消息都感到不可思议。按理说,这该打个颠倒才正常啊。

不过这点微不足道的小细节很快就被村人们抛在了脑后。这些年,在年轻一辈的不懈努力下,千手和宇智波两家的关系已经缓和了不少。他们甚至商量好,在外出求学前一起办了个宴会。

宇智波斑在忙着收拾行李,千手柱间则是把活计一股脑扔给弟弟,笑吟吟地出来招呼客人了。宇智波斑赶到时,柱间正给围在身边的几个姑娘讲些什么,逗得女孩们咯咯直笑。

“后天的火车,下午两点。别忘了我们一大早就得往市里赶。”宇智波斑上前简洁地通知。那些姑娘见有别人走来,早已咯咯笑着离开了,“挺受欢迎嘛,你这家伙。”

“我可以理解为斑在嫉妒吗?”柱间眨了眨眼,笑得云淡风轻。

“不过是受几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青睐,有什么好嫉妒的?”宇智波斑狠狠剜了那厚脸皮的家伙一眼,“亏得你换了发型。要还是小时候那土里土气的蘑菇头,你看看那些小姑娘会不会被你吓跑。”

“诶……斑怎么能这么说我呢?你真的伤透了我的心……”柱间身子晃了晃,似乎承受了天大的打击,低着头喃喃自语。

“够了,你这爱消沉的烂习惯就不能改改吗?!”

宇智波斑伸手就去揪千手柱间的耳朵,却猝不及防被对方一把抱住。

“斑,”千手柱间的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发丝轻轻扫过他的脸颊,“我真的好开心……我从没想过自己能走到这一步……真的出乎意料。”他的声音闷闷的,有什么情感压抑着,不肯出口,“要是老爹能看到这一切……一定,非常高兴吧。”

宇智波斑一直沉默着。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搭在柱间的肩上,“……一定会的。”

千手佛间去年秋天没能熬过一场大病。一向健康的人,真正生起病来却比谁都恐怖,眼看着就一点点瘦了下去。

下葬时,千手柱间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可宇智波斑知道他在哭泣,他能够明白。

想起幼时的经历,宇智波斑甚至提议七天后两人去墓地看看——千手柱间微笑着否决了:“你还相信着小时候那场梦啊……谢谢你,我知道你在想办法安慰我。斑真是个温柔的人。”

是了,不知何时起,千手柱间提到树王的次数越来越少。语气也从童年时饱含崇敬的“树王”,变成了平淡无奇的“那棵树”。

宇智波斑内心有些失落,却不知这情感从何而来。

不想这些了。他摇了摇头,把那些复杂难懂的情感都抛在脑后。马上就要外出求学了,还是少胡思乱想的好。

很多年后,木叶村谈起千手柱间和宇智波斑两人,语气中都依旧流露着崇敬。

他们是最早的一批大学生,也是缔造新木叶不可或缺的人物。乡亲们亲眼看着村子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大医院建起来了,大公园修起来了,百货大楼每天红红火火。铁路铺来了,高速路架起来了,大家出行比以前方便了不知多少倍。

而现在,年轻的柱间与斑,还有一批热血沸腾的青年人,正坐在创新委员会的办公室——说白了就是间稍大的木头屋子——聊得热火朝天。

“听说市里要出资帮咱们扩建,”猿飞佐助叼着烟,不紧不慢说出一个大情报。

“那是好事啊,”千手柱间由衷地感到高兴,“改明儿我寄个设计图过去,要是他们再参考参考咱的意见就好了。”

“还有件事,之前你俩没回来,乡亲们都不敢下决定,”日向家的代表开口说道,“市里派专家来咱村看过,说村外那棵老大的树很碍事——不管是扩建、修路还是修医院什么的,那棵树都是阻挠。”

“那……”千手柱间沉默了好久,才开口发问。看表情,他已经提前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专家们的意见是……?”

“砍了。”猿飞佐助回答,“那些专家说这棵树不是什么名贵品种,也没什么实际价值。单说绿化的话,他们另外规划了绿化带。就那么一棵树摆在那里,怪怪的。”

“这个……”柱间似乎有些纠结,“如果把那棵树砍掉,之后那块空地用来做什么?”

“据说是扩建后拿那块空地修学校。”日向回答。

“那还不错,”听了这话,柱间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我觉得可以……”

“我反对。”轻轻冷冷的声音打断了讨论。从开会起就一直沉默不语的宇智波斑终于开口说话,语气摆明了他不会做出任何妥协。

“那棵树立在那里,就只能是棵树,”志村家的人出口反驳,“如果把那棵树砍掉,以后村子不管想修什么都会很方便。从长远看,这样对村子最好。”

“呵,我看你是收了那些‘专家’的钱,才会这么说吧?”宇智波斑冷哼一声,不屑地回应道。

“够了!”眼看着志村家来的人脸色越来越难看,再这么放任下去,免不了一顿争吵。千手柱间连忙站起身,打断两人的谈话,“这个事情需要大家在考虑考虑,今天就散会吧。”

宇智波斑就等着这句话了。他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千手柱间瞧着好友心情不好,匆匆叮嘱了几句,连忙拔腿去追宇智波斑。

他们并肩走到了树王跟前。

“斑,”柱间咬咬牙,伸手搭上好友的肩,“我知道你很舍不得……毕竟这棵树陪了大家这么多年。我也很难过,但这次是为了村子……”

“柱间,”宇智波斑打断他的话,语气尖锐无比,“你听不到它的哭泣吗?”

千手柱间愣了愣,露出了然的微笑:“你果然是个温柔的人啊……”

可宇智波斑显然对对方的反应极其不满:“回答我的问题!你是真的,听不见它在哭吗?”

“斑你一定是在说笑吧,一棵树怎么会有声音呢?”柱间笑着拍了拍树干,“你真的很喜欢这棵树啊……”

说笑的是你好吗?这棵树,分明……在哭泣。
宇智波斑垂下眼帘,暗自握紧手中的拳头,尖刻的话语脱口而出:“喜欢?别逗我了。你们千手家的圣物,你自己不好好守护,还要我一个外人掺和进来,真是笑死我了。”

“圣物什么的,也没这么严重吧。”柱间讪笑着,“千手家确实喜欢植物。但奉为至宝还是太过了点……”这话说出口时,千手柱间感到脊背一阵凉意。不过一向健康的他忽视了这点微弱的不适感。

“总之,”宇智波斑侧身避开千手柱间想要触碰他的手,忽视了对方失落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不管你怎么说,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砍树的。”

由于以宇智波斑为代表的一批村民死活不接受砍树这一条件,工程的事就这样被搁置了一段时间。

“扉间,水户,我回来了。”千手柱间推开大门,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欢迎回来,柱间哥。”这么多年过去,漩涡水户已经长成一位美艳动人的女子,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魅力,“你们那个委员会又吵架了?”

“现在成员们分成两派,谁也说服不了谁。”一想到刚刚的情景,千手柱间又头痛起来,“他们真是一个比一个顽固……”

“所以说大哥你就主动去转移火力了?”千手扉间靠在门框上,抱着双臂不紧不慢地开口,“该说你是顾全大局还是自找苦吃呢?”

“扉间啊,好歹给大哥点面子啊!”柱间捂着脸哀嚎道,“当初从来没觉得人际关系这么难处理!真是的……斑以前都没有对哪件事这么上心过,怎么偏偏这次就那么关心那棵树呢?扉间啊,”说到这里,柱间的表情严肃起来,“那棵树是不是和千手家有什么密切关系啊?斑还说它是我们家圣物什么的……”

“你还信那些啊?”千手扉间皱了皱眉,“这都什么年代了,崇尚科学懂吗大哥?亏你还在外面上了大学……还以为你那次发烧之后终于不再神叨叨的了。”

“发烧?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了?”

“大哥,你该不会是脑子给烧坏了吧?还带失忆的?”千手扉间斜了自己大哥一眼,完全没有任何怜惜之情,“你十五岁那年发高烧,连父亲大人都被你吓坏了。大夫说再不恢复,智商都要受到影响了。”

“我是真不记得了。”千手柱间挠了挠头,“大概是那段时间昏昏沉沉的,什么都不记得吧。”

“总之,你们最好赶快统一意见。”千手扉间又白了自家大哥一眼,“成天吵来吵去,村里都被你们折腾得够呛。”

“泉奈……”宇智波斑半蹲下来,轻轻抚摸着眼前的石碑,“哥哥好不容易又有了想保护的东西……可是那东西很快,就要被夺走了。”

想起今天委员会上一番唇枪舌战,宇智波斑嘴角勾勒出一抹嘲讽的弧度,“那些家伙意见倒是出奇地一致……口口声声说着什么为村子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逐渐流露出一丝沮丧的情绪来:“就连柱间……他也变了。”

“以前他是那样崇敬树王,和我说话时语气里都带着笑,真是蠢死了……”班轻声笑起来,也不知是怀念还是嘲笑,“可不管怎么蠢……也比现在的他好多了……”

“说来也可笑,这么多年,我还一直对这家伙抱有期待。”斑歪了歪头,将滑落的一缕黑发捋到耳后,“可惜他什么都不懂……不过也罢,就这样就好……就这样……”

“哥哥先离开了,下次再来看你。”宇智波斑不舍地起身。

夜幕已经降临,周围静悄悄的,只有蟋蟀的鸣叫声。漫天繁星熠熠,闪得让人迷醉。银河像玉带般,优美地划过银白的丝绸。

几点磷火在草丛处幽幽闪烁,空中飞舞着几只萤火虫。远处的树影随风摇摆,像千奇百怪的猛兽在伸展肢体。附件传来沙沙的响声,宇智波斑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发现。

身后的石碑上渗出什么浓黑粘稠的东西,隐没进土地,不见了踪影。

“哥。”快要走出墓地时,身后传来了宇智波斑记忆中那个熟悉的声音。他惊喜地转过身,却只看到一道浓稠如墨的黑影朝他扑来。他想离开,可身子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宇智波斑病重了。

那次去墓地看了弟弟回来,他就一直卧床不起。乡亲们悄悄议论着,都说他在地里碰上无常,被夺了舍。大夫换了一批又一批,可看了他的情况后都只是摇头不已。

宇智波田岛半年前入了土,如今宇智波本家仅剩斑一人,千手柱间第一次去探望他就被对方家中孤寂的气氛惊到,二话不说,不顾斑的强烈抗议,强行把人带回自己家养病,每天忙前忙后地照顾。

这场景……倒和当年泉奈病重的情形有几分类似。宇智波斑迷迷糊糊的,只能感觉到额头上的毛巾又被柱间换了一条。

多亏柱间一直精心照料着,斑的病情没有再加重。但是,也始终不见好转。仅仅受病痛折磨倒也罢了,宇智波斑开始无休止地做噩梦。

散落一地的冷兵器,堆积如山的森森白骨,被鲜血染红的河流与土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百姓,有着妖冶红黑纹路的双眼,血红的圆月,美艳而阴森的白发女子……还有树。

他每每从梦中惊醒,后背发凉,一身冷汗。喘着粗气回忆梦境时,只能回想起铺天盖地的树木。

眼看着斑越来越瘦,千手柱间急得快发了疯。身为病号的宇智波斑沉默地看着柱间忙碌的身影,眼底有什么浓烈的情感就要溢出。可在对方转过头与他视线相接时,那些风暴般的情愫都在一瞬间转为平静。

“你是什么人?”
千手柱间比任何一刻都清楚自己在做梦。不然,对面那人怎会拥有同他一模一样的容貌呢?

“你终于回应我的呼唤了……”对面的长发男子露出些许怀念的微笑,“已经长这么高了啊。”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千手柱间皱眉,“你是什么人,你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不要担心,这里是你的梦境,”男子指了指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温和的嗓音中带着安抚的意味,“你的朋友,我有办法救他。”

“你说斑?”不管如何刻意压制,千手柱间的嗓音里还是流露出惊喜:“你能救他?”

“不是我,”长发男子微笑着摇了摇头,“是你能救他。”
“还记得我送你的那个护身符吗?”忽然,那男子提起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

“护身符?我以前确实有一个,但那是父亲给我的……”千手柱间皱着眉沉思着,“等等……不对……你是树王?!”

“终于,肯这样称呼我了呀,”那男子笑得很开怀,“那片树叶还在护身符里吧?你把它拿出来,给他泡水喝。要看着他把树叶喝下去。”

“这样就完了?”千手柱间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开玩笑的吧,那么多医生来看过后都开不出一个方子,眼前的人却说最好的药物就在自己身边?

“当然不止这些……”男人深邃的双眸里似乎有什么在翻滚,“更重要的,是你的心意。”

“心意……”柱间低喃着,内心似乎被什么奇异的暖流填满。

那个男人再次微笑起来,周身都笼罩上一层雾气:“你们以后还会有分歧……但请求你们,永远不要背道而驰。”

“我自然是要跟他并肩而行的!”千手柱间条件反射似的回应。

“真好啊……”耳边传来土壤破开的轰鸣,男人涌到嘴边的话还未说完,身体已碎裂成千万绿叶席卷而去。白茫茫的雾气腾地涌出,彻底遮挡住了柱间的视线。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到柱间的脸上时,他就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并惊讶地发现自己靠在村外那颗大树的树干上睡了一夜。

他想起昨晚那个离奇荒诞的梦境,笑了笑,起身准备离开,却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震惊得定在了原地。

那棵参天大树竟是在一夜之间彻底枯萎了,无数枝桠落地,跌成再也无法拼凑起来的残破碎片。枯黄的树叶洒了满地,光秃秃的树干诉说着死亡的阴森。

千手柱间掏出自己随身携带的护身符。他的手指颤抖得太过厉害,不得不花了好久,才笨手笨脚地打开护身符。那片树叶依然保持着多年前飘落在柱间眉心时的模样,黄绿晶莹,散发着生命的气息。

宇智波斑喝过那片叶子泡的水后,身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这天他吃完晚饭躺在床上看书,柱间轻轻将一件外套披在了他的背上。

“那棵树,已经枯萎了。”千手柱间一面说着,一面小心翼翼地观察斑的表情,“树王和我告别了。走的时候,他笑得很开心。”

正如他所预料的。听到“树王”这个词时,斑的身躯有几分微微的颤抖。

“……我同意那个项目了。”过了好久,宇智波斑波澜不惊的声音才在耳边响起。柱间似乎听到对方一声叹息,又似乎什么都没听到。

“其实比起项目,我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和你说。”那天看着宇智波斑服药睡下后,千手柱间彻夜未眠。他坐在窗台,对着天空中那一轮圆月,思考了很久,很久。

听到这句话,宇智波斑终于对接下来的谈话有了一丝兴趣。他的视线从书页移到柱间的脸庞,眼神似乎在询问对方。

“很多年前我们俩做过一个约定。”柱间喉咙动了动,忐忑不安地开口,“若我未娶妻,你也不会结婚。”

“切,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斑无趣地移开视线,“你不是没毁容吗?村里喜欢你的小姑娘可多了去了。”

“可我很自私啊,”柱间笑了笑,无视对方不满的眼神,强行掰过斑的肩膀,让两人四目相对,“我不娶妻,你不结婚。就我们俩一直这么走下去,可好?”

他会是那个意思吗?斑藏在被子下的拳头一下子攥紧。可看着千手柱间那样认真的神情,他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不知过了多久,失神的斑终于找回思绪。他转过头,不再去看柱间,可手掌却轻轻握住了对方的。

他说:

“好。”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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